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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逸平-->水火神英-->第一章 若水少年
第一章 若水少年

  晨曦才甫自东方露脸,花草上的露水正一滴滴沁入大地,又是一个新鲜而清爽的早晨,连亘的山脉挡住阳光所产生的大块暗影正逐渐消逝中。

  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,有一个小小黑点正疾步奔驰着,像是一头肆无忌惮的野兽。但,不是的,那是一个人,是一个人在草原上奔跑。

  那是一名少年,他的双脚仿佛要震醒万物般,一步步都使劲踩踏着大地,奋撼动身上的每一根骨骼、每一块肌肉,似乎想在每踏一步时,就用尽全身的力气。他只是跑着,跑着,跑很甚快,跟尚未完全更醒的大地相比较,他似乎是天地间唯一知道跑步这回事的生命。

  少年一边跑着,一边滴落豆大的汗珠,微风将汗珠吹落草原,仿佛一串断了的珍珠,它的重量直压得嫩鲜娇柔的青草弯下了腰,青草弯曲承受汗珠,等汗珠落后,就坚强地摆回,丝毫不受摧折,反弹的力量正显示青草生命潜力的无穷无尽百屈不挠,好似那少年一般,充分展现了每一个生命体的独特姿态。

  少年的神情充满愉悦,似乎在他面前有一只无形之箭,只要能够追得上、摸着,就可以掌握住生命的奥秘,穷尽天地间所有的玄奇。

  就算他身后有只猛兽在追他,他奔跑的速度也不能再更快一些了吧!

  就这样跑了好一阵子,少年放慢速度,终至完全停下脚步。他两手叉着腰,头向天,一边大口大口不停地喘气,想把天地间的大气全部吸进胸中似地。他全身湿得像才浇了一场大雨,但是心中的痛快淋漓却难以言喻!

  此时,从少年刚才奔来的方向,传来“的嗒的嗒”声响,有一名妇人骑着一白马,慢慢靠近,那名妇人年纪似乎也不甚大,看起来才三十多岁,骑在马上,豪迈飒爽,颇显英气。

  妇人与白马走近少年,妇人望着少年的背影,解开腰上的葫芦,随手掷了去,口中喊道:“接着!”

  少年猛转过身,一把接下葫芦,打开塞口,就着口咕噜咕噜喝了起来,约莫喝了大半葫,少年感觉够了,不渴了,将葫中剩下的水全部淋在头上,霎时感到一阵清凉,全身酣畅无比。

  妇人见了少年这副模祥,脸上露出怜爱的的神色,跨身翻下马来。

  她一下地,对少年瞪视一会,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,两人四目相接,一齐露出了会意的笑容。

  那少年边喘着气,一边说:“娘,我可以跑了!没想到迎着风跑步,全身流汗的感觉这么痛快!”

  “你也别跑得这么急呀!娘都快跟不上了!”

  那妇人笑望着少年,忽而转头望着东升的旭日,似乎在寻找什么似地,慢慢说道:“娘辛苦了十八年,总算盼到了这一天!”眼眶却微微湿润了起来。

  少年眯起眼瞪着太阳,一字一字认真地说:“从今天起,我每天都要跟太阳竞跑。”

  少年一个欣喜,身子后仰,双手着地,翻了一个筋斗,妇人“小心”二字才刚喊出口,少年却“哎呀”一声,仆跌在地。

  “怎么啦?”妇人一急,连忙上前察看。

  少年一个骨碌爬起身来,拍拍身子,喊着:“没事!没事!有东西扎了我的手。”他往地上摸索,在青草丛中捡起了一块白森森的事物。”

  “啊!是一块骨头。”他随手远远抛了出去,“臭骨头,害我跌一跤。”一边又重新翻了一个筋斗。

  他举止夸张滑稽,妇人被他逗得咯咯笑开怀来。

  “好孩儿,娘日盼夜望,总算等到你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地过日子,就怕你身体壮了、翅膀硬了,有了自己的天地,就不再搭理娘了。”妇人话虽如此,脸上却蕴涵无限笑意。

  “怎么会呢?我要一辈子孝顺娘,服侍娘,天地再大,也会记得顶着半边天。让娘好乘凉。”少年兴高采烈地说着。

  这时,太阳愈升愈高,只见金光灿烂,遍耀万物,春意萌动,风暖云清,大地渐渐苏醒,生灵开始滋长,时间与命运流转轮动,一刻也不停地继续向前迈进。

  这少年名叫颛顼,妇人名为淖玉,是他的母亲。

  颛顼刚出生不久,即道好人所害,身中怪毒,此毒诡异难治,发作时全身疼痛难当,必须用一种特殊草药才能稍灭其痛,但这种草药非常难寻,因为若水旁的湿地中恰巧有生长,为了医治颛顼,母子俩就在若水畔住下,至今已十八年。

  怪毒时时发作,使颛顼平日体弱无力,因此,他从小手不能拿、肩不能挑,一切粗重活儿都做不得,每日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照料呵护下成长。

  颛顼虽自幼体弱,但淖玉并未因此疏于管教,她知这儿子的毒症终有痊愈之日,对他的教养仍然极其严格丰富。自颛顼初识人事,淖玉即渐渐将自己所学所能传授予他。她深知这些知识、技能在颛顼未来的生命旅程中定会派上用场。

  所以,颛顼虽许多事情未亲身做过,但皆看过淖玉示范讲解过。淖玉捷敏聪慧,所学极丰,非一般山野女子可比,颛顼的见识自也远胜常人。

  淖玉为保护颛顼,刻意离群索居,顾项在实际与人群的应对交往上未免有所不足,对此淖玉只能多加教诲。但颛顼也因此自小就习惯了独处,不善与旁人言谈往来。

  他生性喜好音乐,常从各种木革皮竹取材,制成乐器,独自一人沉浸于音律中,或是自顾自地与虫鸟鱼兽、风花草树说话。淖玉虽也担心他会孤零僻独成性,但心想来日方长,也由得他自得其乐。

  若水虽是条大河,但水势不急,上下皆可行舟。不过附近地貌奇特复杂,不仅有高山危岭,亦有深沼大泽。沿着河水两岸,支流漫延,住着不少部族,各利用其祖传本领,或打渔或狩猎、或采集或农耕,以兹维生。

  诸族禀性各异,但颇能互敬互重,彼此之间虽然偶有争执,但终究和睦时日居多。

  淖玉母子在若水岸旁的一处天然山洞中搭建家居,虽然简陋,但总算可以遮风避雨。淖玉虽为女子,但力大善狩,附近茂林野兽繁多,淖玉即在其间狩猎,用猎物与它族交换食物、器皿等生活必须,母子俩相依为命,除了颛顼毒症时时发作外,日子倒也过得平静。

  每年淖玉都到沼泽湿地中,去采草药为颛顼治病。那草药长约人高,梗杆黝黑,当地各族人通称为黑草,沼泽也因黑草而名为黑沼。黑草到了初春时分才结穗,稀奇的是,它结的穗却是纯白,下黑上白十分奇特,在风中摇曳时,如同女子群舞,婀娜多姿,煞是好看。

  黑沼附近终年雾云溟蒙,泽虽不深,但却凶险万分,若不熟悉地形,陷入泥泽后,极难身。更令人害怕的是,其中栖有身形长大的巨鳄若干,长嘴利齿、力大无穷,兼又凶恶残暴,若有人在黑沼中碰见,常会惨遭鳄吻。因此,各族人平日都避黑沼而远之,但淖玉为了采药,年年都得进入。

  用药之方即是将整杆黑草与白色禾穗捣碎,熬成汤汁内服。颛顼自幼中毒,毒素侵入五脏六腑,原本极难整治,幸好淖玉经高人指点,取黑草制药;但黑草药性也颇奇特,采下后,药效即逐渐消退,用量便需增加,而且药效也只撑得一年。因此,必须每年采摘新鲜的黑草杆及白穗才能治毒症。

  直到约半年前,颛顼体内的毒意似已消除干净,病痛也不再发作,虽然还谈不上强健壮硕,但乎日总是精神奕奕,不再一副病恹恹的羸弱模祥,淖玉这才放心,慢慢许他像正常人般,做些日常劳动以锻炼体魄。

  终于从今天起,颛顼被准许可以完全自由活动,他自是难掩心中喜悦。向来他都是被当成病人般看顾,如今,总算恢复了少年人的青春活力,一解十余年塞闷郁抑之情。

  颛顼今日一清早就起了身,而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跑步。

  原来此前,颛顼连快步行走都为淖玉所禁,在山野草莽间,颛顼曾无数次看见人类与猛兽的奔跑姿态,而所饲的白马奔跑之雄姿也颇令他艳羡,今日他终于一尝宿愿,尽情奔驰于大地之上。

  这日,颛顼尽情游玩奔跑,淖玉也不再限他。颛顼只觉得此生从未这么欢跃畅快,直至太阳即将西落,颛顼才在母亲的劝恳下返家休息。

  颛顼说:“娘,从现在起,你不会再东管西管,这也不行,那也不许了吧?我已经好了,是个正常健康、活蹦乱跳的大人了!”

  淖玉微微笑着,并不答话,心中想着:“孩儿的病似乎是好了,但是为保万一……”

  这时忽闻淙淙声响,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回若水旁,其时,暮阳在群山间中落,斜照河面,水波粼粼,有如无数条金蛇乱审。

  淖玉抬头望向大河对岸,高山群岭层层相叠,山岭下的一大片地带却已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灰黑雾影。

  淖玉瞪了好一会儿,对颛顼说:“娘明日再为你采药去。但愿……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
  颛顼默默望着淖玉,眼中不禁已闪着泪光。

  当夜,二人回到了山洞中,升起火来,烧烤食物。用完餐后,颛顼又服了黑草熬汁。

  黑草汁味道极苦,但颛顼自幼服食,早已熟悉滋味,他刻意皱眉撅嘴,装出一副十分恶心难食的逗趣模样,惹得淖玉既觉莞尔又生爱怜。

  服完药后,颛顼说:“娘,孩儿的病已经好了,你看,我不是跑了一整天都没事吗?不要再去采黑草了吧!”

  淖玉轻轻抚着颛顼头发,说:“没事的,你的身子已好转很多,但娘总是不甚放心。我还是再去采一次黑来得妥当,你不用为娘担心。”

  淖玉十八年来入黑沼,虽然都全身而迟,顺利采到黑草,但每次都是兢兢颤颤,甘冒生命危险而成。

  五年前,淖玉甚至差点命丧鳄吻下,幸得当时有一头野猪误入黑沼,代替她成了巨鳄食物,否则其性命难保。颛顼年幼时,尚不知黑沼险恶,即至年岁渐长,便知母亲每次采药都是在向死亡挑战,心中实在不忍。他觉得自己既已痊愈,便不愿意母亲再蹈大险。

  淖玉知道颛顼为她担心,柔声对颛顼说:“早点睡吧养足了力气,明天我们再去采黑草。”

  颛顼只得无奈地点点头,泪水又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。

  一时淖玉闭目不语,颛顼身旁的陶皿忽然腾空而起,飞到颛顼跟前。颛顼张开双手,陶皿就掉落他手中。淖玉睁开了眼睛,对他做了一个鬼脸,颛顼终于破涕转笑,一边伸手拭了拭泪。

  每当颛顼心情烦闷时,淖玉总会施展她仅会的两、三个小巫术来取悦颛顼,这次果然再度奏效。然而,当颛顼想到,这些小把戏面对巨鳄就完全行不通时,又开始愁眉深锁了起来。

  隔日,淖玉母子整装完备,驾木筏渡过若水,往黑沼行去。

  其时已经接近正午,睛空朗朗,天高云薄,但一眼望去,黑沼仍是雾霭迷蒙,幽暗阴森,看来着实恐怖。不过正午已是雾霭最稀之时,若在其它时候进入,更易迷途而困在黑沼中,无法抽身。

  望着这似乎无边无际的黑沼,颛顼只觉得全身发麻,对淖玉说:“娘,我们回头吧!还是不要去了吧!”

  淖玉微笑着摇了摇头,手中船篙还是不停摇动。

  颛顼又说:“不然,我跟娘一起进去黑沼,彼此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  淖玉脸色一沉,说道:“这怎么可以!你绝对不可以进去黑沼。你放心,娘走了十数次黑沼,路都摸熟了,不会有事的。你身子骨虽然大有起色,但是既不会翻腾跳跃,也跑不快、跳不远,这轻身功夫可还差着娘好大一截,你若进去,别成了娘的负担。”

  颛顼本欲再说,但看见淖玉神情严肃,知其心意已决,劝说无用,又知晓她的话确有道理,不由得叹了叹气。

  二人靠了岸,颛顼帮助淖玉整了整随身配置,将草绳、短刀等都牢牢系在她身上。

  淖玉对着颛顼一笑,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道:“你乖乖在这里等着,娘一会儿就出来了。”转身进入了黑沼,才三数步,身影已被浓厚的雾气笼罩,片刻间失去了踪迹。

  颛顼内心忐忑不安,抬头看了看天,此时烈日正炽,太阳的热度照在脸上已经会发烫,但却未能驱散多少黑中的迷雾,颛顼不禁暗自祷祝四方神灵,让黑沼中的巨鳄继续高卧泥泽未醒,护送淖玉平安回返。

  颛顼焦急地左等右候,感觉上淖玉已经进入黑沼甚久,还不见归来,他却只能踱步徘徊干着急。正自心乱之际,忽然黑沼中隐约传来宛如雷鸣的数声低吼,颛顼悚然一惊,担心母亲安危,顾不得许多,拨出了腰间石刀,深深吸了一口气,大步踏入黑沼。

  颛顼虽是首次进入黑沼,但淖玉却对黑沼地形十分熟悉,也曾画地做图,将其内的地势详细说与颛顼知情,以防万一她不能亲入黑沼,颛顼也能自行前往。因此颛顼对何处有陷洞深穴需避,何处是实地坦丘可行,在脑中也自有衡量。

  但黑沼终年重雾笼罩,难辩方位,颛项心下虽急,脚步却十分谨慎,一步一步慢走踏实,渐渐走近了黑沼中央生长黑草之地。

  此地雾气稍淡,颛顼再走数步,拨开黑草丛,凝眸看得眼前景象,差点惊呼出声。

  在这片黑草的前头,是一大片平坦地面,无任何草类生长,另一边的黑草丛中,淖玉身背着一大束黑草,弓着身子,脸色一片惊惶。

  只见两只巨鳄横在她与颛顼之间,头部正对着颛顼,但是双眼紧闭,淖玉看见颛顼,吃了一惊,她做了手势,指示颛顼不要出声,颛顼霎时明白了眼下的情势。

  之前淖玉小心翼翼循旧路找到了黑草丛,割了黑草负在身后,正准备折返,两只巨鳄却无声无息拦住归路。

  巨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,淖玉不知巨鳄是否清醒,此空地宽广,淖玉无法一跃而过,而且两旁俱是深泽泥潭绝无退路,若是想跨过巨鳄也实在太过冒险,因为这里离真正安全地带还有一大段距离,淖玉无十足把握可以逃脱巨鳄的追猎。

  正当她踯躅焦急,暗自策谋时,不料颛顼却赶了过来。

  颛顼眼见淖玉被巨鳄所困,唯一时出路被封死,心中大急,他作手势表示巨鳄正在闭眼,一边寻思脱困之计,当下雾气大散,阳光热烘烘地直射,颛顼额头大汗已涔涔而下。

  忽然他感觉一阵清凉,原来是一小阵微风吹过,草顶上的白穗随风飘扬,犹若水波。颛顼灵机一动,取出身藏的打火石,顺手揽了一束黑草,就着打火石,达达地敲打起来。

  淖玉连忙挥手叫颛顼不要出声,但颛顼只顾低头猛敲打火石。这时期在地上的巨鳄听见异声,各自睁开了眼睛,低吼一声。颛顼抬头看见两只巨鳄的四只眼睛圆圆鼓鼓地瞪自己,露出仿佛要把他吞下肚的神情,心中一懔,赶紧接着打火。

  再打了两下,打火石冒出火花,引燃了黑草,颛顼取出短刀,割下身旁一把黑草引火,干燥的黑草迅速烧了起来。此时他右首的巨鳄惊觉变化,四脚缓绥挪动,一摆一摆竟住他爬来,一边开张巨大的尖嘴,低声嘶吼。

  巨鳄的森森利齿及恐怖的吼声吓得颛顼双腿发软,身子直钉在地上,动弹不得。这时,两只巨鳄排成了直线,淖玉一看颛顼情况危殆,深吸一口气,往后退了两步,再快速往前一跃,竟接连往两只巨鳄身上踏过,巨鳄吃惊,昂首狂吼连连。

  淖玉喝声:“快走!”迅速拖了颛顼,往回头路迈命狂奔。

  颛顼随手将烧着的黑草四处抛散,不一时,黑沼中丝剥作响,火舌迅速流窜,颛顼回头一望,两只巨鳄在身后摆动四肢,摇摇大步赶来,速度竟也极快。

  淖玉带着颛顼死命奔了一阵子,忽然一个转弯,颛顼跟不上,一脚踩空,手脱了淖玉掌握,摔倒在地,淖玉回头,看见颛顼正往一处泥泽慢慢下沉。

  她一急,飞扑过去,身子抵地,捉住了颛顼左手,想努力拉他上来。但泥泽似有一股吸力要拖颛顼下沉,她知道这种泥淖黏稠得紧,人兽一旦陷落,难以挣脱,心中焦急万分。这时一头巨鳄也抢了过来,一个翻身,没入泥泽中,四周火势蔓延甚速,风势一转,竟往淖玉的方向烧了过来。

  颛顼心知情势危急,又挣不脱泥泽的吸引,不禁叫道:“娘,别管我了,你快走!”淖玉那里肯舍颛顼,她临危不乱,忽然不知从那里生出了一股力量,双手猛然用力,硬是将颛顼一寸寸拖离泥泽。

  此时,巨鳄忽然从泥泽中钻出,张开大口往颛顼咬来,淖玉高喊:“小心!”用力一拉。

  颛顼一吃惊,双脚往后一蹬,正好踢中巨鳄嘴鼻,巨鳄皮粗肉厚,并不在乎这一脚,只顿一顿,晃了晃头嘴,正待向前再咬,颛顼却借着一蹬之力,被淖玉拖出泥泽。

  这时,淖玉抽出随身短刀,奋力一射,巨鳄狂吼一声,左眼巳被短刀射中,当下疼痛难当,又钻入泥泽中。

  淖玉定了一下神,发现黑沼中虽然火光摇曳,感觉上,却似乎有无数巨鳄正要赶来。她那敢耽误,忙扶起颛顼,继续逃命。

  好不容易两人终于逃离黑沼,奔回刚才进入的地点,知道已经安全,两人回头一瞧,熊熊烈焰巳将黑沼燃成一片火海,巨鳄可以沉入泥水中躲避,这场火伤不了它们的性命,然而,这一大片刚结穗的黑草不免付之一炬。

  淖玉检视了身后的黑草束,发觉无殃,放下心来,笑道:“黑草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明年又是黑杆白穗地一整片,只是但愿以后别再跟巨鳄交朋友了!”

  为了采黑草,差点命丧沼地,二人对望,发觉对方身形都颇狼狈,不由得唏嘘一番。这回死里逃生,颛顼不禁苦笑:“没想到跑步也不一定很好玩。”

  两人走若水畔,乘坐木筏返回对岸,划到河中央,颛顼回头一望,原本白雾蒙蒙的黑沼烈焰冲天,竟出现了未曾有过的红艳色彩。

  隔天,淖玉与颛顼乘着白马到临近的大石族去。

  大石族人居住在大石群的若水北岸,以渔猎为生,族人生来矮小,力气不大,但却善使吹箭,并懂得在箭中施放麻药射迷猛兽。淖玉机灵聪明,探知他们的狩猎诀窍后,采得药草,制成吹箭,以一人之力,常常猎得巨兽,她将吃剩的兽肉制成肉干,与别族交换日用。这次,她以五大块野猪肉干交换到三个两耳陶罐,颇感满意,欣然回家。

  快回到山洞前,淖玉叫颛顼把马儿拉到草原上吃草,自己先回洞中。颛顼一边引着马儿慢慢走,一边拿起竹笛,随兴吹奏,悠然自得。

  正当颛顼陶醉于音乐中,原本低头吃草的白马忽然抬起头,嘶鸣起来。只见它四蹄乱动,仰天长鸣,似乎受了什么惊呼,颛顼觉得奇怪,停止了吹笛,向四方张望。

  忽然,颛顼发现整个脚下都在震动,陡然一个巨震,让颛顼跌倒在地,竹笛也脱了手,这时白马凄鸣不已,也站立不稳,摔倒在地。

  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颛顼迅速趴在地下,不敢乱动,大地又数次猛烈上下摇晃,颛顼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要被抛离地面。

  ——是地震!

  颛顼惊觉到。他以前曾经听淖玉提起过,而这正是他生平的第一次经验。

  随后又有风吹较小的震动,渐渐地,大地终于复归平寂。

  颛顼趴在地上好一会儿,直到感觉不到任何震动,才慢慢起身,他环视四周,不禁大惊失色。

  在他身旁的草地竟被震出一条宽达一人身长的裂缝,犹似被一把硕巨无比的大刀劈成两半。往远处望去,草原边绿的大树竟已倒塌不少,大地上裂痕处处,尘土四扬。白马本来跌倒在地,自己挣扎着又爬起身来。

  “啊!母亲!”颛顼心中一惊,连忙往山洞拔腿狂奔。

  颛顼几乎是一口气跑回家的。回到山洞时,他累得气喘吁吁,上气不接下气,等到看清眼前的模样,他几乎快昏厥了。

  整个山洞被地震的破坏力震垮,大大叙烧去啦!”

  铁木大师一生之中,甚少有和女孩子家说话的机会,答问了两句,觉着已无话可说,转身缓步而去。

  只听那红衣女童娇声喝道:“站住,你要到哪里去?”

  铁木停下脚步,慢慢地回过头来,说道:“女施主还有什么吩咐么?”

  那红衣女童急步而上,低声说道:“我姊姊藏在哪里,快告诉我,等一下他找到此地之后,事情就麻烦啦!”

  铁木淡然一笑道:“老衲等既然敢生擒令姊,自然是不怕麻烦了。”

  红衣女童忽然一瞪星目,怒声嗔道:“你这老和尚真是狗咬吕洞宾,不识好人心,人家好心好意求你,你倒摆起架子来,哼,敬酒不吃,吃罚酒……”

  铁木被她骂得双眉耸动,摇头叹气,道:“女施主不可出口伤人。”

  红衣女童笑道:“你不告诉我姊姊现在何处,我就要骂你!”

  铁木乃有道高憎,处处要自恃身份,既不能出口还骂,也不能漫天乱扯,怕那女童真的破口大骂起来,那可是终生难洗之辱,当下正容说道:“老衲乃出家之人,清规森严,不苟言笑。”

  红衣女童突然探手入怀,摸出一只铜哨,放在口中,吹了起来。

  哨声尖锐震耳,回荡在密林之中。

  铁木大师一皱眉头,说道:“女施主快请停下!”

  那红衣女童哨声突然一变,连响三声凄厉暂短的哨音。

  铁木大师处处自恃身份,不愿出手对付一个女孩子,只待喝止无效,才被迫动手,口中大声叫道:“女施主再不停止,别怪老衲出手刀”右手一伸,疾向那红衣女左臂之上抓去。

  那红衣女口中铜哨,突然“啸”的一声锐啸,娇躯横移,避开三尺。

  铁木大师误认使那女童受了惊吓,大叫一声,不禁微微一怔,停下了手。

  凝目望去,只见她口衔铜哨,脸带笑容,哪里有一点受到惊吓的样子?再想她刚才闪避身法的迅快,暗里一叹,忖道:“费公亮说我的一点不错,似我这般心地,实不宜在江湖之上走动。此女小小年纪。孩童模样,但她的狡桧心机,已非我能及了。”

  付思间,耳际已响起四外的回音,一片群起的哨声,分由四面八方传来。

  那红衣女童缓缓取下口中铜哨,微微一笑,道:“你不肯讲我姊姊藏身之处,我只好请些人来帮我找她了!”

  铁木大师脸色庄肃他说道:“老衲不愿伤你一个女孩子家,才容你有得传出哨音的机会。如若换了他人,只怕你已横尸眼下了。”

  那红衣女童微微一笑,道:“老和尚不用吹牛,你认为我是好惹的么?”

  铁木仔细看去,只觉这女娃儿面目娟秀,气质清华,虽然有着刁猾之气,但仍然不失为端庄的淑女的风范,实不忍伤害于她。当下举手一挥,低声说道:“你快些走吧……”

  红衣女童道:“要我到哪里去?”

  铁木大师道:“快些离开此地,等过一些时候再来……”

  红衣女童娇声说道:“为什么?”

  铁木道:“老衲虽无伤你之心,但我两位知友,却都是心狠手辣的人。你留在此地,如被他们看到,决难逃得活命。”

  那红衣女娃儿脸色突然一变,收敛了嘻皮笑脸之容,凝目寻思了片刻,突然幽幽一叹道:“唉!你这老和尚,当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!人家都说出家之人,心地慈悲,看来一点也不假了!”

    ···········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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