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华周易研究会
倪匡-->心变-->三 欲解多年心中谜雾 辛开林远道会故人
三 欲解多年心中谜雾 辛开林远道会故人

  那四个人和两个司机都是极能干的人,当他们跟踪了几小时;在夕阳西下时分,看到货车停在海边之际,以为自己的跟踪,已经告一段落了。

  但接着,直升机突然自天而降,阿道自车上取下了木箱,拖着木箱,向停在海边的直升机奔了过去,他们觉得不妙了。阿道只要一上直升机,他们就无法再知道他的行踪,无法向辛开林交代了!

  那四个人立刻打开车门,向前奔去。并大声呼叫着:“等一等,等一等,再上机!”

  阿道只是略停了一停,回头看了一下,就继续奔向前,那四个人继续向前奔去。他们看着阿道上了直升机,他们继续向前奔。四个人的力量,固然不足以阻止直升机的起飞,但是他们四个人都怀着一样的想法,只要有一个人可以攀住直升机的话,事情至少可以有点转机。

 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奔到直升机边上的,当他们来到直升机近前之际,自直升机中,发出了一下怒吼声,一个人自机舱中直跳了出来。

  那个人一落地,四人只觉眼前闪起了一道又冷又亮的光芒,寒风逼人,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外么事时,寒光已敛,在他们面前的,是一个身高至少有两百二十公分以上的巨人。

  那巨人赤着上身,穿着一条黑色的、式样十分奇特的裤子,扎着金色的宽腰带,头上光得一点头发也没有。在他赤裸的胸、背、手臂土,全是跳动的肌肉。在他的左耳,有一枚极大的金色耳环,手背上,套着一只巨大的银镯子。

  这一些还不可怕,最可怕的是巨人手中的那柄又长又大的利刀!

  夕阳映在那柄形状怪异的利刀上,反射出夺目的光辉来。四个人直到这时,才知道刚才在眼前陡然闪起来的那股亮光,那股寒风是怎么一回事。那是这个巨人,刚才一跳下直升机时,就在他们面前,挥动着这柄看起来锋利之极的长刀所造成的!

  四个人同时明白了这一点,也同时一起向后退了几步。那巨人仍然凶神恶煞一样,站着不动,他恰好面对着夕阳,夕阳在他的瞳孔之中,反射出金红色的光芒,令得那巨人看来更加可怕。那四个人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“天方夜谈”的时代,忽然有一个妖魔从空而降一样!

  再精明能干的人,在这样的情形下,除了目瞪口呆之外,,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。这四个人当然也不能例外。

  而就在他们发呆之际——他们发呆的时候,并不是僵立不动,而是在努力发抖——直升机上,又出来了一个人。那个人的身形也够高的了,可是当他向前走来,来到了那巨人的身边之际,看来他也成了矮个子。

  巨人对这个人十分恭敬,一看到他走出来,立刻后迟了一步,把手中的长刀,刀尖向下,抵在地上,双手按在刀柄之上。

  那人有着一头白得发亮的头发,但是他的白发,并不令他看来苍老,虽然他看来已有六十岁左右。那人穿着一套极其精致的衣服,纯黑色的缎子,有着闪闪生光的金丝镶边,腰际有宽阔的皮带,悬着一柄短刀,皮带和短刀的皮鞘上,都镶着宝石,看来闪闪生光,华丽非凡。

  那人一出来,就有一股慑人的气派,他的气派,绝不是来自他华丽的衣服,而是他那种神情。他望着辛开林派去的四个人,沉声道:“是辛开林派你们来的?”

  那人一开口,是极其纯正的英语,使得四人松了一口气,感到自己至少是在现代,而不是突然之间,回到了几千年之前的神话时代之中。

  他们点头,表示答应,那人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好,你们等一会,我会写一封信,让你们带回去给辛开林先生。”

  他说着,转身向直升机走去,四人中有两个,想跟上去,可是才一提脚,巨人手中的刀已横了起来,满脸煞气地对着他们,吓得那两个人连忙将提起来的脚,慢慢放了下来。

  他们等了没有多久,那人没有再露面,而是由阿道将信拿下来,交给那四个人的。然后,阿道和巨人又一起登上了直升机。直升机上没有任何标志,起飞之后,向南飞去。

  那四个人商议了几分钟,才退到车子中,用无线电话向辛开林报告。

  那封信,放到辛开林办公桌上时,已经天色全黑了。来自飞机上的报告说甘甜小姐十分喜欢城市夜景,所以飞机还在上空盘旋。

  辛开林盯着那封信,信封相当大,用很厚的一种纸制成,那种纸看来是一种土纸,粗糙不堪。信封的一角上,有着一个图案徽号,那是一只狮子和太阳的混合图案。

  其实根本不必看到这个徽号,一听到他手下形容那个人的衣着时,辛开林就可以知道,那个继巨人之后,自直升机上下来的人,正是伊铁尔!

  辛开林心中暗驾了一声阿道“可恶的小子”,看来很诚实的外貌,竟然胆大包天地欺骗了他!

  辛开林吸了一口气之后,才拆开了信封。信纸同样是相当粗糙的手制纸,信写得很简短的:

  “辛先生,世上只怕很少有你这样守信用的人了,很感谢你多年来一直遵守诺言,保管着我托你保管的东西。由于你是这样的人,所以,甘甜如果能蒙你喜欢,那是她的幸运,我不会干涉。但是,有一件重大的事,一定要她去做,不论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何种程度,我要告诉你,你要等她在做完了这件事之后,才能使她成为你的妻子。”

  “这不是请求,也不是委托,更不是命令,只是必须如此。我想你一定会到拉合尔来找我,把甘甜带来,你一到拉合尔,阿道就会来和你接头。任何事可以面谈。”

  “拉合尔机场,和三十多年前,大不相同了!”

  信的最后,并没有署名,只是用简单而生动的笔触,画着那太阳和狮子的图案。

  信是用十分美丽的英文字写成的,辛开林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看着。当他看到“才能使她成为你的妻子”之际;他心跳得十分剧烈。

  他曾经这样想过吗?一直维持独身的他,会想到把甘甜成为他的妻子?然而,他无法否认自己没有这样想过,甘甜成熟丰满的嗣体,已经多次令他口唇发于。伊铁尔是怎么知道他是为了这个秘密的愿望而将甘甜留下来的?伊铁尔说有一件重要的事,一定要甘甜去做,甘甜能做什么事?她的智力,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,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她去做不可?

  疑问更多,事情也更神秘。

  辛开林将手按在信上,霍然站起:立即到拉合尔去,没有必要再考虑了。他不知道自己如果沾上了那么多神秘的事后会有什么结果,但至少,他要得到甘甜,也要得到那只木箱!

  辛开林和甘甜再登上飞机时,是第二天的早上。当晚,辛开林试图在甘甜口中,得知多一些有关伊铁尔的事情,但是甘甜只是兴高采烈,不断讲着在飞机上好玩的事情。

  等到她讲完了那些好玩的事,使辛开林在感觉上,觉得整架飞机已经被拆散了似的,她又在一分钟之内,就睡得像婴儿一样。

  辛开林只好叹一口气,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。当接触到她柔润的脸颊之际,辛开林心中告诉自己:甘甜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,但是先要使她明白自己是一个女人,一个可爱的女人,这可能要化费不少时间?

  辛开林一个随员也没带,机舱中只有他和甘甜,以及两个侍应生。当飞机起飞,甘甜开始在机舱中奔跑蹦跳之际,辛开林还不觉得怎样,当甘甜要拉着他一起活动时,辛开林有点勉强,而到了再一次“枕头大战”时,辛开林索性豁了出去,嫌参加的人不够多,将在驾驶舱中的副驾驶也拉了来。

  除了在童年,少年时候,辛开林在记忆之中,从来也没有玩得这样酣畅淋漓过,当他喘着气,想停一停时,甘甜又叫着,向他扑了过来,紧紧抱住了他,辛开林心跳得极其激烈,也紧紧抱住了甘甜。

  辛开林取出了手帕来,轻抹着甘甜鼻尖上渗出来的细小的汗珠,甘甜一副满足的神情望着他。辛开林的声音听来很柔和,但是也带着急欲知道答案的那份焦躁,他问:“伊铁尔叔叔要你做一件事?”

  甘甜摇着头,和辛开林一起挤在座位中,幌着腿,道:“伊铁尔叔叔常叫别人做事,从来也不叫我做事。”

  辛开林的神情很认真,每当他神情认真之际,他的眉心就打着结,甘甜伸手去按他的眉心。辛开林又道:“这件事,十分重要,伊铁尔说,只有你一个人能做。他有没有向你提过,那是什么事?”

  甘甜侧着头,很认真地在想着。辛开林焦切地等待着,他感到,甘甜可能想起一些什么来,那对于解决他心中的疑问,会有很大的帮助。

  可是,甘甜突然又佻皮地笑了起来,眨着眼睛,一副不愿意再想下去的样子。

  辛开林其实很不忍心,但还是严厉地瞪了她一眼。甘甜现出了害怕的神情来。辛开林轻拍着她的脸颊,道:“想一想,好好想一想!”

  甘甜忙道:“我想,我想!”

  她坐直了身子,双眼有点发直,辛开林看到:她这种样子,心中软了一软,几乎已经不想要她再想下去了,但就在这时候,甘甜突然道:“对了,我想起来了,有一天,好像是很久了,去年,前年?”

  她一面说,一面神情犹豫不决地向辛开林望来。她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,想要辛开林来帮她决定那是去年还是前年的事。

  辛开林忙道:“别理会是哪一年的事,请你继续说。”

  甘甜挪动了一下身子,道:“那一天,伊铁尔叔叔,带着我,走了好多路,又坐了好一会车子,带着我,走进了一个很阴暗,很大的地方,那地方,那地方……”

  她接连重复了两次“那地方”,不由自主,喘息起来,同时现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,望着辛开林,一副哀求不要再让她讲下去的神情。

  辛开林一面轻抚着她的头发,一面道:“别怕,别怕,说下去!”

  甘甜吞了一口口水,乖乖地答应了一声,道:“在那地方,我……我看到了——”

  她讲到这里,陡然之间,尖叫起来,叫声充满了恐惧。同时,一低头,将脸紧紧地靠在辛开林的怀中。她和辛开林挤在一个座位之中,所以辛开林可以清楚地感到她的身子在剧烈地发着抖。

  那当然是因为恐惧而生出来的自然反应。辛开林也可以肯定,那一次,伊铁尔不知将她带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去,在那个地方,甘甜一定有着极其可怕的经历,所以到现在,回想起来,她还是禁不住发抖。

  辛开林知道甘甜的身体成熟,但是思想却完全是一个小孩子。强要小孩子去复述一件他认为可怕之极的经历,是十分残忍的事。

  如果甘甜根本和辛开林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牵连,辛开林一定会强迫她再说下去,但是辛开林如今对甘甜的感情,已经如此微妙,他实在不忍心看到甘甜为了以往可怕的经历而害怕。

  虽然,他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甚。伊铁尔这个人,好像越来越神秘了!

 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?他要甘甜去做的事是什么?他为什么要使甘甜有那么可怕的经历?

  所有神秘而不可思议的事,似乎全是从伊铁尔身上开始的,包括了辛开林自己一生命运的改变在内!

  但是,对甘甜的爱护,却胜过了他强烈的好奇。辛开林一面将甘甜抱得更紧些,一面道:“别说了,既然那么可怕,别说了!”

  在辛开林的安慰之下,甘甜渐渐镇定了下来,她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,抬起头来,道:“真可怕,我看到了一个极可怕的人!”

  甘甜在说到她“看到一个极可怕的人”之际,眼神之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可怕的神色,真叫人看了心酸。所以辛开林转过头去,避免和她的眼神接触。

  甘甜又道:“这个可怕的人,好高,有好高的个子,真高!”

  当甘甜才这样说的时候,辛开林立时联想到他手下所说的那个在直升机上跳下来的“巨人”,那是一个“个子好高的人”。可是他听下去,就觉得自己想得不对了。因为甘甜一面在说“这个人好高”,她的头就一直在向上仰,同时,脸上也越来越现出害怕的神情来。她显然是在摹拟当时看那个“好高的人”的情形。

  辛开林心中不禁骇然,这个人究竞有多高?甘甜的头一直在向上仰,仰到了几乎后脑和颈子,成了九十度角。如果看一个“很高的人”,需要把头仰得这样高,那么这个人的高度若于?

  辛开林感到有点不可想象,但是他却没有问什么,由得甘甜说下去。因为他知道甘甜的智力有问题,如果他一打岔,甘甜的叙述,可能就接不下去了。

  甘甜的头终于不再向上仰,她吁了一口气,道:“那人好可怕,又高又大,扳着脸,一动也不动坐在那里。”

  辛开林又吃了一惊:原来这个人,还只是坐在那里的,他要是站起来的话,那岂不是更高。

  甘甜双手忽然掩住了脸,道:“我不敢看那人的脸,只觉得那人的两只眼睛,一直瞪着我,我想逃走,可是伊铁尔叔叔却拉住了我,叫我不要怕!”

  甘甜放下手,又向辛开林望来,辛开林安慰了她一句,道:“这个人,既然一动也不动,你当然不必怕他!”

  甘甜侧着头,道:“是,伊铁尔叔叔说,这个人睡着了,已经睡了好久。”

  辛开林不禁一怔,不明白甘甜的话是什么意思。她刚才还说这个人是坐着的,而且还睁大双眼望着她,怎么一下子又变成睡着了呢?

  甘甜又道:“我就说,那我们不要吵醒他吧。伊铁尔叔叔说,他也该醒了,到了应该醒的时候了,他又说,到时候,要我去叫醒他。”

  甘甜说到这里,停了下来,显得极害怕的样子哀求道:“我不要再去见这个可怕的人,我不要见,我不要去叫醒他!”

  辛开林迟疑了一下,道:“你可以不去。”

  甘甜高兴了一下,可是随即,又一副想哭的神情,道:“可是,伊铁尔叔叔说,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醒他,一定要我叫醒他!”

  辛开林心中,陡然一动,道:“他还说了什么?”

  甘甜道:“他说得很认真,说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醒他。”

  辛开林是一个思绪十分缜密的人,他已经从甘甜听来杂乱无章的话中,理出了一个头绪来。他可以说,已经知道伊铁尔在给他的信中所说的,一定要甘甜去做的事,是什么事了。

  辛开林心里已明白,甘甜要去做的事,是去“叫醒一个睡着的人”。而这个人,“已经睡了很久”,那是一个“十分可怕”、“身子十分高大”的人。他所知道的,就是这些而已。这个人是什么人?睡了多久?为什么只有甘甜才能叫得醒他?

  在知道这些之后,辛开林可以设想伊铁尔要甘甜去做的事稀奇古怪到了极点,但是却再也不会比一定要甘甜去叫醒一个人更稀奇古怪了!

  辛开林在迅速地转念着,感到一件接十件发生的事,已经将他完全拉入了迷雾之中,再也走不出来。可是甘甜却全然不理会那些,只是很关心地问:“我是不是可以不去叫醒那个可怕的人?”

  辛开林吸了一口气,道:“你放心,我会和伊铁尔叔叔说,叫他派别的人去!”

  甘甜高兴起来,一本正经地道:“让别人去好了。这个人太可怕了!”

  她又重复了一遍“太可怕了”。辛开林也只能知道这个人真是可怕,至于是什么样的可怕,他也无法想象,因为甘甜对之,并没有任何的描述。

  甘甜讲完了之后,好象有点疲累,在辛开林旁边的座位上,躺了下来,舒适地幌着腿。辛开林用欣赏艺术珍品的眼光,从头到脚地欣赏着她美丽成熟的服体,心中仍在想着种种疑团。

  这时候,他是不喜欢有人来打扰的,而他又身处在高空之中,也没有期待会有任何的打扰。可是,一个侍应生,就在这时,走了过来,弯下腰;低声道:“辛先生,你的电话1”

  辛开林只是挥了挥手,命侍应生走开,视线仍然停留在甘甜的身上。

  侍应生将声音略提高了一些,又讲了一遍。辛开林并没有发脾气,甘甜美丽的身体,令得他感到心平气和,他只是有点不耐烦,道:“我已经吩咐过了,不接听任何电话!”

  侍应生道:“是,可是电话是总公司打来的,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,一定要报告。”

  辛开林叹了一声,任何事,一定全是极其重要的,一定要他来处理,无论在哪里,他都可以被人找到。他有时很认真地想过,要是自己死了,那怎么办?再重要的事,也与他无干了吧?

  辛开林虽然显得不愿意,但是仍从侍应生的手中,把电话接了过来。

  他一把电话听筒凑近耳朵,就听得一个相当焦切的声音道:“辛先生,真抱歉要打扰你!”

  辛开林问哼了一声,他认出那是他一个得力助手的声音,这个助手,在社会上的地位,也已十分高,能力也很强,可以处理许多大事的了。

  辛开林道:“别说废话了!”

  那助手的声音,听来更急促,道:“巴基斯坦政府,取消了和我们合作建造水坝的计划!”

  辛开林怔了一怔,这个计划,已经在进行中,不但规划工作,设计工作全已就绪,大批工程用的器材,包括数以万吨的水泥、钢筋,已经运到了工地附近,或正在运输途中!

  要是忽然取消了这个计划,那么,他经营的财团,所受的损失,他只化半秒钟时间,就可以算出来,至少超过一亿美金!

  辛开林又皱起眉来,道:“理由是什么?”

  那助手道:“真是混帐之极——”

  那助手平时是一个十分斯文的人,可是这时,也发急得骂起人来:“说是有无法预料,而不可控制的理由,所以,巴基斯坦政府,将不负责任何损失!”

  辛开林道:“他们不肯说真正的理由,我想你一定已经查明白了吧?”

  那助手道:“是,我已经查明了。主要的原因是,那座水坝如果建造完成,开始储水的时候,会把一座古庙淹没。那座古庙恰好在水坝储水库的中心位置,水坝造成之后,古庙就会沉在八十公尺深的水底!”

  辛开林“喂”地一声,道:“宗教上的理由?有多少教徒在反对?”

  那助手道:“超过二十万人,那地方,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!辛先生,我们的损失,会超过两亿美金,还不包括要赔偿中止合约的损失在内!”

  辛开林笑了一下,那助手倒吸了一口凉气,显然不明白辛开林何以在这时候,还笑得出来。

  辛开林笑着,道:“真巧,我很快就可以到达拉合尔,我会处理这件事。你知道,群众是盲目的,他们一定有领袖,只要使他们的领袖,不再坚持,事情就算是解决了!”

  那助手道:“辛先生,你是准备和反对建造水坝运动的领导人会谈?”

  辛开林有点怪对方问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来,道:“当然是,我总不能去对二十万个人谈,说服他们每一个人!”

  那助手咕唠了一句,辛开林还是可以听得出,助手是在说:“那样还比较容易些!”

  辛开林呆了一呆,道:“领导人是谁?”

  助手的声音之中,充满了无可奈何,一字一顿地道:“是李豪先生,辛先生,是李豪先生!”

  辛开林听了是李豪先生,顿时呆住了。

  李豪!

  辛开林根本没有想到原采是李豪。不错,李豪在拉合尔,他是知道的,但是,李豪为什么要反对这个水坝的建造呢?

  李豪是一直反对这个计划的,也因为这个计划才使他俩由最亲密的朋友而成仇敌。

  辛开林也一直不知道李豪为什么会反对这项计划,他曾恳切地和李豪谈过而不得要领。如今看来,李豪是为了要保留这座古庙马克·吐温-->苦行记-->第四十四章
后一页

前一页

回目录

回首页

第四十四章

  繁荣时期——股票漫天飞——报纸的吹捧——送给我的股票——加工了的矿——扮演新角色的悲剧演员

  我的薪金增加到每周四十美元。但我很少支取。我有足够的经济来源,一个人腰包里装满了数不清的亮晃晃的半美元金币(那时太平洋沿岸还未流通纸币),那两块硕大的二十美元金币又算得了什么呢?新闻报道是赚钱的买卖,人人都在挥霍他的金钱和“英尺”。在城里和那开阔的山腰上的矿井密密麻麻。坑道比人还多。说实话,其中没有十个矿能生产值得拉到选矿场去的矿石,但每个人都说,“等竖井打到矿脉品位最高的地段,那时你再礁吧!”所以,没有一个人泄气。这些几乎都是“野猫矿”,几乎毫无价值,但那时没有一个人怀疑。“奥菲尔”,“古尔德—卡利,“墨西哥人”等矿,以及其他在弗吉尼亚科穆斯托克矿脉和金山上的矿,每天生产大量的富矿石,每个人都相信他那个小小的“野猫矿”也和“主矿脉”上的矿一样好,必然会一英尺价值一千美元,只要他“打到了品位高的地方”。可怜的家伙,他们死也不明白,他们永远见不到那一天。于是,成千的野猫矿竖井一天天越钻越深,大家满怀希望与欢欣。他们是多么拼命地干活,多么狂热地预言,又是多么地兴奋哟!自从开天辟地以来,还绝对没见过这种事。每个野猫矿——简直不是矿,而是在想象的矿上面的洞——组成公司,印刷花花绿绿的“股票”,就可以出售了。每天在商会里进行这种疯狂贪婪的股票交易。你可以到山腰上去随便抓刨几下,找到个矿脉(并不缺乏),贴出“告示”,冠以夸大其词的名字,打个竖井口,印好股票,尽管没有丝毫证据表明你那座矿能值一根稻草,你就可以把股票抛进市场卖它个几百甚至几千美元。赚钱,快速地赚钱,就象吃顿晚饭那样轻而易举。每个人都在五十个不同的野猫矿拥有“英尺”,都以为自己发了财。想一想这没有一个穷人的城市吧!有人会认为,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,还没有一个野猫矿生产出一吨值得粉碎加工的矿石来,(我说的野猫矿,用通俗的说法,是指任何不是位于母矿脉即科穆斯托克矿脉之上的矿。)人们应该会开始怀疑他们是否过份相信那未来的财富,但是没有一丁点这样的想法。他们打洞放炮,买买卖卖,欢天喜地。

  每天都有人申请新的开矿权利,友好的主顾径直跑到报纸编辑部,赠给记者四五十英尺,请他们去核定矿产,在报纸上登载告示。他们压根儿也不在乎你怎样报道财产,只要你说点什么。结果,我们一般只简单地说一两句话,如“那位置”不错,矿脉“六英尺宽”,或者说那岩石“与科穆斯托克矿脉相似”(的确如此——但一般说来,那相似性并不足以把你吓瘫痪。)如果那矿石还有点希望,我们就遵循当地的习惯,大肆渲染,满嘴白沫,就好象银矿开发史上又出现了奇迹。如果那个矿已经“开发”,又没有富矿石来吹嘘(自然不会有),我们就赞美那坑道,说它是此地最振奋人心的坑道;把那坑道捧了又捧,到头来我们自己也忘乎所以,但对矿石却只字不提。我们会用半个版面的溢美之词来描述一个竖井,二种新型铁丝绳,一个抛光的松木轱辘,或是一种引人注目的鼓风机,末尾大谈起对该矿的“体面而能干的管理者的钦佩”——对矿石却默不作声。这些人总是很高兴,总是很满意。偶尔,为了弥补和粉饰我们的信誉,我们显得明察秋毫,严肃不苟,精确无误,也会给一个早已废弃的矿狠狠一击,其势之猛,简直把它那把干骨头捶得咔嚓咔嚓响——这时,有人就会来把它没收,并以它突然得到这个臭名声为由把它卖掉。

  没有哪一种形式的开矿权利是不可出售的。我们每天都收到人们赠送的“英尺”。如果我们需要百把块钱,就卖掉一些;如不需要,就储存起来,相信总有一天会卖到一干美元一英尺。我有半箱子股票。当某一股票在市场上流通,价格抬到高额数字时。我就翻翻那纸堆。看看在里面能否找得到这种股票———一般总找得到。

  价格不断涨落;但对下跌我们很少感到不安,因为海英尺一千美元是我们的要价,所以随它高兴怎么波动就怎么波动好了,只要涨到我们要的数字,我们就满意了。送给我们股票的人并不都希望他们的开采权受到“注意”。至少有一半的人没有这么想过,他们只不过要你口头上说声“谢谢”;法律也并不强迫你非说不可。如果你提着两筐苹果上街,遇到朋友你自然会主动请他拿几个。这就是“繁荣时期”弗吉尼亚的情况。每个人腰包里都塞满了股票,不用朋友们开口就分给他们一小部分,这成了当地的习惯了。突然反悔停止赠送的事也是常见的,这倒是个好主意,因为当股票值不了几文的时候,拿去赠送朋友只是出于好意或义务而已。但梢微耽搁一下,价格猛涨,这就该后悔了。有一天,斯图尔特先生(现在是内华达州的参议员)告诉我,如果我愿到他的办公室走一趟,他想送二十英尺“加斯提斯矿”股票给我,我请他明天再送,因为我正要去吃晚饭。他说第二天他将不在城里;于是我冒了个险,去吃晚饭,没有去拿那股票。在一星期内,它的价格涨到七十美元,后来又达到一百五十美元,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使他回心转意了。我想他把我那一份也卖掉了,把那部分问心有愧的收入装进了自己的腰包。有天下午,我碰到三位朋友,他们说他们在拍卖场以每英尺八十美元的价格买进了“超人矿”股票。一个说如果我跟他到办公室去,他就送我十五英尺;另一个说他再加十五英尺,第三个说他也加数奉送。但我正要去采访一次审讯,无法抽空去取。几个星期以后。他们就以每英尺六百美元的价格把“超人”全卖了,还大大方方地跑来通知我——一并已规劝我收下别人硬往我手里塞的又一笔四十五英尺。这些都是确凿的事实,我可以列举出一长串,并且严格地尊重事实。朋友们经常把每英尺二十五美元的股票送二十五英尺给我们。他们根本不以为意,就象递给客人一支雪茄一样。这真是个“繁荣时期”!我以为它会永远维持下去,但无论怎么说,我倒绝不会未卜先知。

  为了说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疯狂精神在支配着矿区社会人们的思想,我举个例子。人们挖掘地窖时,会发现“矿脉”恰好“位于”铁锹挖开的好象有石英矿脉的地方——这地窖还不是在郊外,它就在城中心;他们立即便印行股票,抛向市场。那地窖属于谁倒无关紧要——那“矿脉”属于发现者,除非美国政府出面干涉(因为政府对内华达的贵重金属有所有权——至少当时是如此),人们认为他有开采的特权。设想一个陌生人在你那种满奇花异草的庭院里发现了一条矿脉,心安理得地用钢钎、铁锹和炸药把它弄成一片废墟,这将是什么滋味!可这在加利福尼亚是常有的事。在弗吉尼亚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中央,有个人“探明”一个矿脉,在上面开了个竖井。他给了我一百英尺的股票,我把它拿去卖掉换了一套漂亮的衣服,因为我害怕有人会掉进井里,就要吃官司。我在位于另一条街中央的矿井里也拥有股份;我要提一下人们有多糊涂。“西印度”股票(它就叫这个名字)生意兴隆,尽管就在它下面还有一条旧时的坑道,任何人走进去都可以看到它根本就没有碰到石英矿,或者任何与石英矿有丝毫相似的东西。

  发横财的一个方法是“加工”野猫矿,待人们轰动起来就卖出去。这方法很简单。泡制者探明一条毫无价值的矿脉,在上面打口竖井,买一车科穆斯托克矿脉的富矿石,把一部分倒进竖井里,把剩下的摆在井壁上,堆在井口。然后去对一个笨蛋炫耀这份财产,以高价卖给他。自然那上当者买到的只是那一车富矿石。最有名的“加工”矿是“北奥菲尔”。据说,它是科穆斯托克矿脉上的一个有价值的“奥菲尔”主矿的遥远的“延续”。接连几天,人们都在谈论北奥菲尔富矿的开发。据说它生产的全是小块、坚实的纯银。我和股东到那地方去,看到一个六到八英尺深的竖井,井底是一片乱七八糟的,色调灰暗,略呈土黄色的没有希望的岩石,如果指望在这里面找到银子的话,磨盘石里也同样找得到。我们弄出一盘,放在水坑里淘洗,千真万确,我们竟在沉积物里发现了六七颗黑黝黝、象子弹一样毋庸置疑的“天然银”。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种事,科学也无法解释这样的怪事。它的股票涨到六十五美元一英尺,世界著名悲剧演员麦肯·布坎南以这个价购进一大股,准备再次退出舞台——他总是这样。不久就发现,那矿是“加过工的”——还不是用普通的方法,而是用一种胆大包天、厚颜无耻、特别新颖而野蛮的方式。在一块纯“银”上,发现了造币厂铸造的文字“…合众国”。显然,这矿是用熔化的半美元银币来“加工”的!把用这样的方法得到的银块“染”黑,弄得很象天然银,再同竖井底下的岩石碎片混合起来。这绝对是真事。股票当

Top  返回